未完的旅程》精彩章节列表在线试读 苏念陈阳小说

六月的风裹着老槐树的碎影，像撒了把碎金，砸在高三（2）班歪歪扭扭的队伍里。

摄影师踩着槐树叶的影子走过来，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悠，喊得中气十足：“都往中间凑凑！

毕业照倒计时10秒——10！9！”我攥着校服衣角的手越收越紧，

指腹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边被汗水浸得发卷，

上面是苏念昨天哭着写的字，有几处被眼泪晕成了淡蓝的云团：“知夏，槐树下的约定，

我怕要失约了。”校门口的柏油路被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隔壁小卖部冰柜的甜香，

还有蝉鸣里裹着的慌。我盯着那条空荡荡的路，心脏像被风掀翻的毕业册，哗啦啦地抖，

每一页都印着苏念笑起来的样子——高一那年她帮我捡笔，刘海扫过课桌，留下一缕槐花香。

队伍里有人在催：“林知夏，别愣着了！”我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往后退了小半步，

刚好把苏念该站的位置空了出来。老槐树的影子落在那片空地上，像个没人填的坑。

1“知夏，别望了，”陈阳的声音撞在我耳边，带着点喘。他刚从校门口跑回来，

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晕开一小片湿痕。

手里的草莓牛奶攥得太紧，吸管口往下滴水，在他裤腿晕出浅粉的印子，

像不小心蹭到的胭脂。“念姐凌晨三点给我发消息，”他把牛奶往我手里塞，

冰凉的瓶身贴着我的掌心，让我打了个哆嗦，“说叔叔突然咳血，

救护车直接转去市中心医院的ICU了，她走不开。”我捏着牛奶瓶，指腹陷进塑料里。

上周午休，苏念还趴在课桌上跟我笑，说“草莓牛奶最甜了，等毕业照拍完，我们买三瓶，

一人一瓶，要冰的”。那时候她的笔还在草稿本上画小太阳，笔尖的墨没水了，

画出来的太阳缺了个角。“3！2！”摄影师的倒数声像敲在鼓上，震得我耳朵发疼。

我又往校门口望，柏油路上的热气把远处的景象蒸得发晃，

连来往的电动车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就在“1”字要从摄影师嘴里蹦出来时，

校门口突然炸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皮鞋的脆响，也不是运动鞋的闷响，

是一只鞋踩在地上，另一只鞋拖着凉鞋的怪声。我猛地回头，心脏差点跳出来。

苏念正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她左边的帆布鞋不见了，只剩一只白袜子踩在地上，

袜底沾着泥和草屑，还有几片槐树叶的碎渣。右边的帆布鞋鞋带松了，拖在地上打晃，

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一道新鲜的擦伤，红得刺眼，渗着的血珠已经干成了褐色的痂。

洗得泛黄的校服领口歪在一边，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边，领口还沾着几根细小的棉线。

她怀里紧紧攥着两样东西：一张揉得像团废纸的请假条，边缘沾着几滴褐色的药渍，

大概是从医院带出来的；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盒没吃完的泡面，

是昨天晚自习她落在课桌上的那种——五块钱一包的红烧牛肉味，没有调料包。“等等！

我来了！”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跑近时，

我闻到她身上混着的味道：消毒水的刺鼻味、汗水的酸味，还有一点泡面的油味，

比医院走廊的味道还浓。摄影师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相机举得更高了：“同学！

快点！后面还有三个班等着拍呢！别耽误大家时间！

”周围有同学在窃窃私语：“她怎么搞这么狼狈啊？”“听说她爸病了，是不是真的？

”那些声音像小虫子，爬进我耳朵里，让我攥紧了拳头。苏念没管那些话，

只是喘着气往我身边挤。她的肩膀抵着我时，我摸到她校服里的薄毛衣，

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今天早上气温只有十七度，她大概是从医院跑过来的，

连件外套都没带。“我没……没迟到吧？”她抬头看我，眼底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

像一张细密的网。右边的刘海沾着汗，贴在额头上，露出额角那颗小小的痣。我突然注意到，

她耳后别着枚小雏菊发夹——是我高一送她的生日礼物，塑料花瓣已经掉了一片，

金属夹子磨得发亮，她却一直别着。“没迟到，刚好赶上。”我的声音有点抖，

眼眶热得发疼，赶紧伸手帮她理歪掉的衣领。指腹擦过她耳后没擦干净的泪痕时，

她突然往我身边靠了靠，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摄影师不耐烦地喊：“好了没？准备拍了！

”所有人都对着镜头笑，我却笑不出来，只觉得苏念的肩膀在轻轻发抖。拍第二张时，

她突然把一个凉丝丝的东西塞进我手心——是那个玻璃罐。罐身是透明的，

上面印着卡通小熊，还是我们高一在文具店一起挑的。里面装满了纸星星，

有红的、蓝的、黄的，都是我们攒了三年的糖纸折的。罐口缠着的蓝丝带，

是我去年生日时剩下的，当时我随手扔在抽屉里，没想到她捡了起来，

还把丝带边角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现在丝带边缘被磨得起了毛，还沾着几根细小的棉线。

“昨天折到凌晨三点，”她凑在我耳边，声音轻得像风，怕被别人听见，

“本来想毕业礼上给你，可医生早上说……我爸明天的手术，风险有点高，

可能要住很久的院，我怕赶不上毕业礼了。”她说话时，气息里带着淡淡的泡面味。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自习她没去，课桌上留了半盒没吃完的泡面，汤都凉透了。

当时我还笑着跟陈阳说“苏念怎么又吃这个，不怕长胖啊”，现在才知道，

那是她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早上要去医院送早饭，中午要打工，晚上还要陪床，

根本没时间好好吃饭。“毕业礼我等你，”我攥紧玻璃罐，指腹蹭过罐身的小熊，

“你肯定能来。”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肩膀又往我这边靠了靠。

相机“咔嚓”响的时候，我看见她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点涩，

却还是好看的——就像高一那年，她帮我补完数学题后，趴在课桌上笑的样子。拍完照，

同学们都往教室涌，要去办毕业聚会。陈阳把我拉到一边，

压低声音说：“我刚给我妈发消息了，她是市中心医院心内科的，说帮我问问苏叔叔的情况。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是他妈妈的科室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提陈阳，

优先安排”，字迹歪歪扭扭的，大概是急着写的。“还有这个，

”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两个还热着的肉包，“我早上让我妈多蒸的，

念姐肯定没吃早饭。”我看着陈阳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高一那年，苏念忘带伞，

陈阳把自己的伞给了她，自己淋着雨跑回了家，第二天就发了烧。那时候我还笑他“傻”，

现在才知道，他早就把苏念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我们拿着肉包和名片去找苏念时，

她正蹲在老槐树下，把那只掉了的帆布鞋捡起来，用袖子擦上面的泥。阳光透过槐树叶，

落在她身上，像撒了把碎银。“念姐，吃点东西吧。”陈阳把保温袋递过去。苏念抬起头，

眼睛红红的，却还是笑了笑：“谢谢你们啊。”她接过肉包，咬了一口，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槐树根的泥土里，晕开一个小湿圈。

2教室的起哄声从走廊尽头飘过来，像一群闹哄哄的麻雀。有人在唱流行歌，有人在拍桌子，

还有人在喊“苏念怎么没来”，声音大得能传到楼下。苏念攥着书包带，

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书包侧面的拉链没拉好，露出半本卷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封面上写着我的名字——是我高三上学期弄丢的那本。当时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后来苏念说“在操场的槐树下捡到的”，还笑着说“你是不是把书藏起来不想做题啊”。

现在我才看清，那本书的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补的笔记。

我漏记的老师随口提的重点、易错的函数公式、甚至作文的素材，

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得清清楚楚，

连我的字迹模仿得都有七分像——她怕我发现她偷偷补笔记，怕我觉得欠她的。

“我得去医院，医生说今天要确认手术方案，还得签知情同意书。”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踢石子的力道越来越轻，好像连力气都快没了。我拽住她的手腕，

指腹突然触到一道浅浅的红痕。那道痕在她手腕内侧，大概有两厘米长，

边缘有点泛白——是上周她请假时，我问她怎么了，她骗我说是“搬书时蹭到的”，

还笑着说“你看我多不小心”。可现在那道痕旁边，还沾着一点浅绿色的漆屑，

跟学校对面便利店货架的颜色一模一样。“我跟你去，”我把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

“聚会哪天不能聚？你的事更重要。”“我也去！”陈阳突然从后面追上来，

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他跟他妈妈的聊天记录——“妈，帮我看看3床的苏建国，

情况怎么样？”“刚查完房，情况稳定，明天手术没问题，我帮你盯着。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又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草莓牛奶，跟早上给我的那瓶一样，

还冒着凉气：“给你，念姐，你最喜欢的。”苏念接过牛奶，手指碰到瓶身时，

突然抖了一下，牛奶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把牛奶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

声音带着点颤：“其实……我爸的病，高一就查出来了。”我们停下脚步，站在老槐树下。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把她的话吹得断断续续。“那时候我妈刚走没多久，

”她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我只能看见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指节泛白，

“家里的钱都给我妈治病花光了，我爸又查出了心脏病，医生说要做手术，可我们根本没钱。

我怕跟你们说，你们会觉得我是负担，会躲着我……”我突然想起高一那年冬天。

那时候天特别冷，苏念总请假，每次回来都抱着一堆笔记补课，手指冻得通红，

指尖还裂了口子，却总说“我在家开空调，暖和着呢，一点都不冷”。有一次我去她家找她，

想跟她一起写作业，她邻居张奶奶偷偷跟我说“这孩子可怜啊，天天晚上去便利店打工，

凌晨才回来，回来还得给她爸熬药”。当时我还以为张奶奶记错了，笑着说“您肯定看错了，

苏念晚上在家做题呢”。现在看着她校服口袋里露出来的**排班表——周末全是晚班，

最晚到凌晨两点，后面还用红笔标着“晚班加20元”，我的鼻子突然酸了，

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你高考前总躲在教室刷题到半夜，是因为白天要打工？

”陈阳的声音闷得像蒙了层布，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笔记，

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苏念补：数学函数易错点”，字迹跟苏念的一模一样，

连标点符号的位置都像，“我上周放学，看见你在便利店搬货，一箱牛奶重得很，

你搬得手都磨红了，还被老板骂‘动作快点’。我怕你没时间补笔记，就偷偷整理了这个，

模仿你的字迹写的，怕你看出来会不开心……”苏念接过笔记，手指轻轻摸着纸页上的字迹，

眼泪突然砸在“函数”两个字上，晕开一个小湿圈。她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声音带着哭腔：“你们怎么这么傻啊……我都没跟你们说，

你们还这么帮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我蹲下来，跟她平视，把纸巾递给她，

“朋友不就是这样吗？有困难一起扛。”陈阳也蹲下来，挠了挠头，

耳朵红得像番茄：“就是，我妈说了，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忙。而且你成绩这么好，

上次模拟考还是年级第三，不考大学太可惜了。”苏念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却又咽了回去。她把笔记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温暖的小太阳，

眼泪掉得更凶了：“本来想跟你们考去同一所大学，知夏你不是说想去XX大学吗？

我还偷偷把那所大学的校徽画在笔记本上，

每天做题前都看一眼……可现在我爸的手术费还差好多，我可能要先打工，

赚够钱再上学了……”“差多少？”我突然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那是我攒了三年的压岁钱，里面有五千块，本来想用来买新手机的，现在却觉得，

给苏念更重要，“这里面有五千，你先拿着，不够我们再想办法。”陈阳也赶紧掏出钱包，

把里面的钱都倒了出来——有几张一百的，还有一堆零钱，加起来大概三千块。

他把钱塞进苏念手里，笑着说：“我这里有三千，是我攒的零花钱，不够我再跟我妈说，

我妈肯定会帮你的。”苏念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和钱，突然就哭出了声。她把脸埋在膝盖里，

肩膀一抽一抽的，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们怎么这么好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不用谢，

”我拍了拍她的背，指腹触到她校服上的补丁——是她自己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的，

却很整齐，“等你爸好了，我们一起去XX大学，一起在操场看星星，这才是最好的谢谢。

”陈阳也跟着点头：“对！我妈说了，苏叔叔的手术没问题，肯定能好起来。

到时候我们三个，还有毕业照上的所有人，都要一起去大学玩。”苏念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却笑了起来。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她脸上，像撒了把金粉，把她的眼泪照得亮晶晶的。

她把银行卡和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拉好拉链，好像放进了最珍贵的宝贝：“好，

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去XX大学，一起看星星。”3苏念的**便利店在学校对面的巷子里，

叫“晨光便利店”。晚上十点，我和陈阳偷偷溜出家门，

想去看看她——我们怕她一个人晚班不安全，也怕她又忘了吃饭。巷子口的路灯坏了，

只有便利店的灯亮着，像黑夜里的一颗星星。我们躲在巷子口的槐树后面，

看见苏念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正在整理货架上的牛奶。她的头发扎成了马尾，

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眼底的黑眼圈很重，大概是这几天没睡好。“欢迎光临！

”有顾客进来，苏念赶紧转过身，笑着打招呼。那笑容跟在学校里不一样，带着点小心翼翼，

怕惹顾客不高兴。顾客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大概是刚下班，脸色不太好。他走到冰柜前，

拿出一瓶可乐，“啪”地放在柜台上：“结账。”苏念赶紧拿起扫码枪，

扫了一下可乐的条形码：“您好，三块五。”男人掏出钱包，翻了半天，没找到零钱，

只有一张一百的。他皱着眉，把一百块拍在柜台上：“找开。”苏念愣了一下，

赶紧打开收银机——里面的零钱不多，只有几张十块的和几块零钱。她有点着急，

小声说：“不好意思，您能微信支付吗？收银机里的零钱不够找。”“我没带手机！

”男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吓得苏念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开便利店的，连零钱都没有？

什么破店！”苏念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再找找，您别生气。”她蹲下来，

在收银机下面的抽屉里翻找，找出了一堆硬币，

一枚一枚地数：“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还差一块五。

”她咬了咬嘴唇，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零钱，是一枚一块的和一枚五毛的，

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您好，这是找您的九十九块五。”男人看都没看，一把抓过钱，

骂了句“晦气”，就转身走了。便利店的门“叮”地响了一声，把男人的骂声关在了外面。

苏念站在柜台后面，肩膀轻轻发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块五，

眼圈突然红了——那大概是她今晚的饭钱，她本来想下班买个包子吃的。我攥紧了拳头，

想冲进去安慰她，却被陈阳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小声说：“再等等，别让她发现我们，

不然她会不好意思的。”过了一会儿，苏念整理好情绪，又开始整理货架。她搬起一箱牛奶，

放在货架最上面，因为太高，她踮着脚，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我突然想起陈阳说的，

她搬牛奶搬得手都磨红了，现在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十一点半，

便利店的人少了。苏念坐在柜台后面，拿出一本笔记本，开始做题。那是她的高考复习笔记，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她看得很认真，连我们走到便利店门口都没发现。

“欢迎光……”她抬起头，看见是我们，愣住了，“知夏？陈阳？你们怎么来了？这么晚了，

你们不回家吗？”“我们担心你，”我走进便利店，拿起她放在柜台上的笔记本，

“你又在做题？不休息一会儿吗？”苏念赶紧把笔记本合上，

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我不困。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打工？”“我们猜的，

”陈阳把手里的保温袋放在柜台上，“我妈煮了粥，我们给你带了点，你快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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